《书写动物》是一部诗集，收录了约158首诗

分为三辑 “当代神话”“后人类蘑菇”“女乌鸦”

体现孙冬对当代性、科技与未来、女性主义等的思考

(资料图)

诗人关注社会现实和人类所面临的共同处境

情感真挚又极具思辨的力量

擅长使用奇喻、反讽和象征等修辞手法

使得整部作品具有一种独特和奇异的美感

作者简介

孙冬，南京财经大学教授，诗人，译者。出版专著、译著、编著多部，在国内外重要刊物上发表学术文章30多篇，诗歌、杂文、简评散见于国内外各类期刊报纸和网络平台；诗歌入选多种合集。曾获得第八届扬子江诗学奖等多种奖项。

一次真实不虚的呼吸

冯 冬

在当代诗集中，孙冬的《书写动物》有着罕见的紧张氛围，夜行风格，我能感到从诗句出发的向外均匀传递的迫力，一种语言与体验上的“持续低烧”。诗人敏感于外在世界，由此而痛苦，不仅痛苦，更有对痛苦的诡异依恋与病理享受，也即她所言的“残暴的欢愉”。无疑地，孙冬诗作承担着苦涩之名，临界于难以启齿之物，时间中无以安顿之物。因缓慢的暴力受害（此暴力之源尤其深远），“我”陷入沉沦，难以自拔，瓦解成众我，被驱散到物理世界中去，遭遇晦暗而模糊的事物断片，“物质里重新定位”，借用策兰的一句诗。这纯真已失的世界纵然有不忍卒读的一面（其窸窣声类似惨淡的神秘主义），它剥落花样繁多的名目与说辞后，更露出触目惊心的内在景象：一个模仿的共同体，一架自在自为的装置，它由众我推动。实际上，世界之一致性的缺失，或集体性缺失，在孙冬诗里被反复引用并玩味。她想象中的世界，以及她使用的意象，无论在时空还是文化上，都是无法契合的，诗人转而与物赤裸同在，与关系之缺损、死亡之交换同在。在此，一切修补而成的“堂堂正正的自然”都颇为可疑。道之隐退被激进地视为自古以来的权力游戏的面纱，摘下面纱，世界与其说“回返”，不如说“退行”，它正失去边界，杂乱融入，下落不明。庄子的“物化”在孙冬这里获得一个反讽的当代注释，它意味着像动物一样去跟随这世界无休止的讯号，被迫去阐释、接受或拒绝它所允诺的东西。

在德里达“我因此而是的动物”的意义上，以书写这个行为，孙冬试图接近动物与人的界限，并坍塌此界限，从而在物理、生理和心理层面上彰显当代人独有的动物性——我们一方面驯服于技术，盲目合作、跟随，另一方面被“自我贬低的教育”，被动地自我规训。我所是的动物跟随喂养的信号，我并不超越此动物。然而，孙冬诗集里无法启明之物，无法被塑造或想象的时刻，我认为尤为珍贵。这是另外一种光，投向驯化的秩序，然而它并不直接照亮阅读意识，孙冬的顿悟并不直接引向某种关于自由的更高的知识，它惟独翻耕已有之物深刻的时间错乱，翻挖历史断层里的卑贱物、语言残片。为此，她必须肢解一部分世界，撕裂一部分关系，乃至撕裂语法网格，才能裸露当前人类的未完成状态，也即我们的可感染性、应答性、占领欲、有限环视等等与动物相似的品格。在尼采看来，人是唯一能允诺的动物，他发明了责任，但又处在对诺言和责任的巨大遗忘中；在孙冬这里，人是唯一能读取年代絮乱的动物，因他本质上就是一种时间性动物，置身于深刻的历史幻觉，不断误认自己的历史功能与角色，他既神话般征用时间，也为时间无尽地遗弃，反讽地埋葬。孙冬诗集努力唤醒将我们引向相互遗忘的那些力量，看清它们如何诱惑我们当前注意力，同时抹去自身痕迹，于无形中烙印我们的时间性、日常想象力与社会化过程，而我们又如何长期处于被定制，或更诡异地，自我定制的状态，如何被编写，被减缩为“人类生活脚本”。

因此有一种退出象征界的决心，退出左右这世界的神话，即人类一直讲述的关于自己的故事。当身体还在消极游戏，灵魂已主动撤离，这在孙冬诗里表现为我之内的、我所是的那个动物的极度释放，它以忧郁的眼神洞穿世界之网，让这架构如其所是地显现出来。灵魂这头动物已跃然纸上，不可驯服，它环视周边，感知世界的光影进程：“开始有光/然后又没有了/后来又有了这个国家/而时间又没了。”在这短暂的观看中，在这连续的记忆误差里，某个真相被偶然道出，巨大的现实性隐入虚无，而虚无则现身于时间隐没其中的空白。孙冬诗里总有这样的时刻，在注意力被分散打断、重新组织的过程中，在意识的巨大停顿里，某些东西翻滚入思考，某种阻碍被嗅出、打通，某个纸一样薄的防御被穿透，词语之间相互过渡。孙冬在诗里援引或戏仿哲学、神学以及别的诗文本，构造出一个个回声场，让观念和词语相互碰撞，生成矛盾而复杂的图像，这也许更接近微观世界的图像，也接近当代人文的分形延伸。

对一个较弱的灵魂，撕裂是痛苦的，然而强大的灵魂热爱撕裂之物。唯有“大过”周围的一切，驾驭撕裂，一个人才有可能成为诗人，才能转化世界。如黑格尔所言，“精神只有当它在绝对的支离破碎中能保全自身时，才赢得它的真实性”，孙冬诗集将自身敞开于能改变它的外部力量，置身于开裂，从而赢得一次真实不虚的呼吸。

编辑：张永锦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