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赵晓梦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翻开赵晓梦诗集《十年灯》,便打开一棵树的葱茏蓊郁。5首长调(长诗)是这棵树蓬勃、盎然的树冠,12个组章(组诗)是这棵树遒劲苍茫的树枝,而38首短歌则是这棵树扎根肥沃土壤、吮吸大地津液的根。走入厚实的诗页,便可获得郁郁葱葱的清凉。
赵晓梦1300行鸿篇巨制的长诗《钓鱼城》曾掀起中国长诗的大波,其史诗性的构建、戏剧化的表达方式、立体多元和繁复人物关系的陈述,让官方和民间诗界折服。紧接着,赵晓梦330多行的长诗《马蹄铁》获2021年度“十月诗歌奖”,好评如潮。有人认为他的作品具有21世纪前20年中国诗坛风向标价值,开启了“历史意识的见证”与“个人化叙事的真实”,带来了民族气质的中国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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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诗人吉狄马加在评价赵晓梦长诗《钓鱼城》时说“这就让他的这首长诗区别于那种只是复述历史事件过程的长诗,最大化地发挥出诗歌的抒情和状情性,而且语言生动精粹,恰是无数首相对独立的短诗组成的大的交响曲,从而创造出宏大而深邃的诗歌意境,从中可以看出赵晓梦是一个有着大格局大情怀的诗人,更是一个对诗歌忠诚又勤于打磨技艺的诗歌赤子。”
赵晓梦的诗,从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到山川景致,从琴声悠扬的大草原到江南水乡的清风明月,从花草树木到沉淀有厚重岁月与历史的文物,映现出他的大格局、大胸怀、大视野和对世界、民族、历史、生活的全方位关切,体现他深邃的思想和高深境界的重大主题写作水平,折射其或隐或显或直抒胸臆的心灵照应。我们每个研究者都可从中发掘各自关注的方向,理出自己所需要纺织的线头。然而,如果只了解赵晓梦这些,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作为诗人的赵晓梦。而现实中的赵晓梦,我们不深入阅读其5首长调、12个组章、38首短歌,便不知沉思、安静并总是叼着烟斗的钢铁大侠形象里的他,是怎样的温情脉脉和柔情似水,他《十年灯》所呈现的,是怎样地沁润着家国情怀。哪怕只是抒写父女情长和山水花草,也隐现他审视历史的神圣责任和关注民族和国家兴盛的深沉使命。
读他的诗,始终看见一个“人民诗人”的影子,在中国诗坛坚韧地行走,像他曾经的网络昵称“梦大侠”一样,那影子充满侠肝义胆又宅心仁厚,单薄、瘦削的外表下随时澎湃出为正义而呼、为公理而舞的激情与豪迈。这是赵晓梦的良知,是他境界、眼界和情怀立体旋动的创作能力和对文本资源的转化能力,也是回应历史与时代的能力,成为当代中国诗歌的新走向、新气象,为当代诗界写什么,怎么写提供了良好的借鉴和蓝本。
历史的语境与个人体验互为见证、互为打开
赵晓梦这十年的诗歌追逐,几乎离不开历史呈现式的主题写作。作为一个新闻从业者和一个依傍于社会生活而呼吸的文化学者,十年间完成了他自己的历史视点探源。远景的,以《钓鱼城》为代表。其审视的角度,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其站在历史尘烟之上,远远、冷静、客观而忠诚地叙说,为我们提供了视觉上的远景景象。
《分水岭》则是以标榜历史、名垂千秋的现代历史事件为基准视点,以近景的镜头,追溯、深掘这段历史。诗人在现实与过去中的不断穿插,不断回溯中,将七零后充满哲思的价值观与认知体态,诗意地缩放成新时代的精神事件。《马蹄铁》虽然浸润着历史的苍茫与辽阔,但不是具体的一匹或一群马的命运浮现,而是人类命运共情中的无数个节点和无数人群的隐喻:“纵横天下,天马行空马踏飞燕都不是/马蹄铁的理想形态”(《马蹄铁》)。那么是哪种形态呢?诗人以依源历史与时代,又超越历史与时代的精神和能力,从历史深处掐取片段,从现、当代的细微处进行提炼与溶解,将中华民族一部马的历史提炼成为一部精神史,前后穿插,左右冲突,打破时间逻辑构架,突围以马为单一要件的戏剧化处理模式,以无数人物迭代推演为向心力,完成了交错推进的历史回顾,以塑造饱满丰富的马的形象,完成自我的心理体验的淘洗过程。这些叙事方式,恰如中景式的展陈,诗人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可退可进,可上可下的观测点,让历史与现实,情景与情感,表层和里层形成互为呼应、互为观摩、互为印证的全息视角。而《屋顶上》,是诗人在后疫情时代,选择了深秋里那个特殊时空的一个观测点。按我的理解和对视角的判断,这是诗人设定的特写镜头:“这屋顶没有光,他从梦中接过/铁桥与星辰,在长街的尽头/把麻雀的翅膀从天空的视线中拉回/让阳台上的绣球不再孤独和痛苦/像睡眠一样在不知名的枝头睡眠” (《屋顶上》)。
赵晓梦作为新闻人,对事物的观察和思虑,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眼中“真实性”的“控语”状态,他所要寻找的,是更好地还原实事的一种介质。《敦煌经卷》以纸固化时间为媒介,将世事永恒的语言典型化:“这个世界纸永远比人了解自己更多/就像在漫长岁月里纸比人走得更远”(《敦煌经卷》)。《山海》从历史场景延伸出现实实境,将过去与当代杂糅于一体,呈现、透析古远、追思、痕迹、文化与心相、心愿、志趣、悲喜、苦乐,做到心物的相互印证和临场对证,对网络真相与人性本质做了客观梳理与至善的引领。
值得我们更深关注和研讨的,是诗人的当代价值立场。在这道德边界模糊、人心浮躁的时代,很多人对历史事件和精神实质失去了明智的判断力。于此,诗人在《分水岭》中进行了正面导向。长征无疑是中国甚至世界人类精神史上宝贵的财富,历史上,传说中由摩西带领40万以色列人用40年走出埃及,无疑是人类可大书特书的“历史”,但那只是三千多年前的宗教意义,二战中的“敦刻尔克大撤退”虽然很悲壮,但那毕竟是缺少斗争精神的大撤退。而长征,是人类历史上唯一永远励志的真实存在和精神品质。所以诗人抑制不住自己长期坚持的隐喻表达,直抒胸臆:“衣衫褴褛的身影被迫从河流的下游起身/转战赣江湘江乌江赤水金沙江进入大渡河/沿梭磨河一路北上。闯过瘦金体的激流险滩/哪怕铁索失去木板、雪山埋葬膝盖/也阻击不了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分水岭》)。在诗中,我们还看到这样的描述:“被冻伤的小战士只能活在红柳树下的身体里/红柳看见七根火柴、金色鱼钩和公粮……”(同上)。
这些耳熟能详的鲜活故事,曾被时光留存记忆深处。诗人通过对这一独特地域的回望和事件的回放,与其说这是诗人在对惊天地泣鬼神的精神进行追述,不如说是他在为新时代精神基因图谱强化重音符号:“一头牦牛闭上眼睛也能触摸城市的心跳/抵达时间深处的火焰将所有的好日子/交还给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时代的洪流推着每个人在分水岭前做出选择”(同上)。
同样,赵晓梦的这些精神特质,在其组章和短歌中仍然十分明显、清晰。他以“长调”为构架,以组诗为经脉,以短歌为血肉,分别从历史、现代、当代的视界,向我们展呈出主题书写的宏大而细腻的空间。他所写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历史人物中,对具忧国忧民情怀的白居易、刘禹锡、陆放翁、苏东坡赋予了浓墨重彩。透过诗人在《十年灯》中营设的路径和形象场,其隐含在缤纷诗景中的价值主张显而易见,诗人巴蜀男儿的率直与坦诚彰明昭著,这是赵晓梦诗品的可贵之处。
在个人情感际遇与家国情怀间打开最大能见度
在《十年灯》中,我们能感受到诗人对历史与现代,“家”与“国”所承载的使命感。学者霍俊明评价道:赵晓梦“诗歌写作之所以构成个体主体前提下的‘语言活动’和‘精神事件’,其核心就在于诗人对精神自我以及人情、世情、时代、世界的一次次发现、审看、挖掘”。
在书中,我们可以清晰分辨出赵晓梦的诗思轨迹。《十年灯》取相框中,有三个视觉中心。一个是诗人自己,我们可以理解为芸芸众生的“我”,二是构成社会细胞的“家”。这二者,在其“组诗”和“短歌”中体现充分。三是超越具体时间和空间所约束的大历史概念的“国”,这在诗人“长调”中体现充分。
诗人长调所体现的大主题,几乎是跳出单纯历史概念的那群人、那族人,放眼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甚至整个人类,那永远清澈的时光与历史之河所倒映出的镜像,虽然属于诗人心相外观,但我们还是能感知诗人心中的世间更迭与人心万相。《十年灯》中的“组诗”“短歌”是诗人对某些事某些人的“求真意志”和“自我获启”的精神体验过程。虽然属于诗人心相内观的印证,但我们仍然能够在代入感中去触摸和体验。
诗人这种“外”与“内”的观照,其精神世界的构建,逻辑是清晰的、内外是一体的。即“我”与“家”,“家”与“国”在精神器质上的同本同源,构建了诗人由“我”及“家”及“国”的协同价值体系。他组章的《廿四花品》开篇引用爱国诗人杜甫写家国离乱的《春望》诗句:“感时花溅泪”。谁也知道,这是当年杜甫写安史之乱的名句。而赵晓梦所写眼下的各类花草,以此伤感的诗句作为引子,表明了诗人咏物的情感取向和价值吁求,反射出诗人个人情感与人类和自然命运的紧密黏合度:“潮湿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孤独/野草意味着阴影不会迷路/健康的肺全都在高高的树上跑步”(《苔花》)。
其《草原上》组诗的《一匹马的名》《一滴马的泪》《一个马的节》成诗于2020年4月,与《马蹄铁》成诗几乎同一时段。这几首诗与《马蹄铁》不同的是,它们是诗人借马的符号寄寓诗人个体情感的内在证悟,与外在瞵视“尘世”之“马”的结果和分晓是不一样的:“在有月光的夜晚,轻轻挥动鞭子/血管里就会响起”(《一匹马的名》);“露珠滴落朝霞,从睡梦中醒来的马/眼睛里长满山高水长的开阔地”(《一滴马的泪》)。
从这些组诗中,我们感受到“马”不是征伐的工具,而是充满人性光辉的一种自觉,寓意人类对自由、生命的自我净化和调节的进化本能。正因为人类有这种本能和自觉,才幻化出《马蹄铁》中那种隐喻意义的丰饶与充裕。由此,我甚至认为这些章节就是《马蹄铁》的补充和延伸,长调是形,是骨架;组章是魂,是筋血。
在《十年灯》中,我们不难触摸到诗人“我”与“家”与“国”的情感一致性。诗人与中国几千年的传统知识分子一样,其家国情怀仍然是那么坚固与执着。诗人心中,家是国的基础,家是国的延伸;家是最小的国,国是最大的家。虽然,他书写的是个人情感,但他表达的却是为国而冲锋的战士豪情。这一点在其短歌的《界碑》《渡口》《盐号》《红军街》《红军树》体现得十分显著:“保持姿势,守护国门之内的安宁与祥和/在大河源头和万家灯火的夜晚上/拒绝一顶帐篷的越界酣睡”(《界碑》)。这些短诗,看似是诗人个性化叙事的体验,实质是诗人长调和组诗更大情怀的单兵训练。正因为有那么多的家、国“短歌”,才构筑了赵晓梦阔大广博的家国视野和亘古绵长的人类命运的“语言活动”。
然而,诗人首先是人,他在书写个人的情感时是真挚的,甚至为人间情而陷入“没有语言的生活”。《换个方式爱她》,是写女儿求学远走他乡后,给诗人留下的孤独和漫漫长夜的思念。《母亲的屋顶》是对乡村生活和母亲与生存环境的冲突与和解的气息捕获,重塑了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每一个似“马”的那种力量、体格、品质和精神模块。
《十年灯》大量篇幅对家与国最小单元进行书写,时而叙述,时而抒情。诗人以非虚构化的临场者角色,编排出一场场“长调”式历史大幕。这是诗人“双赢”的收获。他既舒坦地享受了畅行个人私域的情感旅程,并将其组合在历史与现实的天幕下,演绎了一场史诗般的大幕剧,又给读者送上了一盘历史与现实,精神与物质融会的诗歌大餐。
内容与形式互动,构建求真意志的协同性
《十年灯》是诗人个体“我”、“家”、“国”三大体系的主题协奏曲。它是诗人的个人情感愿景走向与现实和未来超越性的远景呼唤,抒情主体由与外界有距离的个体,走向与家庭、社会细胞相融合的阔大共同体。这种个人世界的日常被转换成社会要件的“通感链”,交融成人类未来命运的时代趋势和历史趋势,所呈现的情怀是个人的,也是“家”的,更是宽泛概念族群的“国”的范畴。
然而,“家”是有家规的,从家庭结构到家庭繁衍都有明显的规则;“国”是有国家法式的,国家的所有运行都必须在统一的法度里。有家国情怀的人,除了遵循“在家尽孝、在国尽忠”的情怀外,每时每刻都在为构建并维护一种家、国秩序而努力。在诗人这种“我”“家”“国”的统一体中,《十年灯》在呈现形式方面始终坚守着规则、秩序意识,按照构建法度的准则,探寻新诗形式美的“规矩、轨则”,整饬当前被很多新诗创作者抛弃,甚至仅以回车键来随意分段分行的“词意空转”现象,构建新诗创作的一种写作制式。这是诗人遵守并维护家与国必须具备的规矩意志和对构建社会严密秩序的潜意识吁求。
他的“长调”“组章”“短歌”,都注重了分段和行数的相对统一。如《山海》共10章,每章由两段构成,而每段共10行。这种严谨的结构和章法,是诗人对诗歌传统美学意义上“律”法法则的用心布局。中国传统意义上的诗歌美学法度,是中国庞大治国体系的一部分,甚至成为入仕晋级的一种考核手段。作为当代新诗诗人的赵晓梦,既注重新诗创作的规则和特性,又注重传统的韵律美和“铁律”,创作中做到了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不露痕迹。这是一种修为,更是其为人、处世、治心的道统。只有坚持了这种“道统”,才能做到心手一致,心意相随,顺风顺水运行。《十年灯》中,《第七日》是4、4、4行式加最末只有一行的结构;《竹林》是4、6、6、7行式结构。除此之外,几乎很难找出诗集中有不统一的分段和分行。
当然,作为新诗探寻者,诗人也注意到了诗歌的节奏美、起伏美。如《屋顶上》,全诗共12章,作者在第一、六、七、十、十二章是6行,第二、四、五、八章是7行,第九章是8行式结构。可以看出,诗人这是在有意地探寻“破行”,但他在处理“破行”时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从中可以看出诗人粗犷、豪迈掩映外表下的精细、致密和工巧,显现出他在维持一种规矩和法度,构建大一统格局的耐心,也是他骨子里家国情怀的无意识表达。
《十年灯》中,作者注重了个体中心化写作的设定。个体中心化写作,即是作者反复书写的场景或设定的句式,以增加临场感力度,强化某种刻骨铭心的感知。如《山海》中的“退后三米”,诗中出现了8次;《分水岭》中的“阳光三米外”出现了7次。这些固定语意的强调词,在不同段落和诗句中出现,起到了强化、烘托、敷色的效果,更体现了临场者的情绪起伏和精神状貌。如果说《屋顶上》出现21次的“麻雀”是为了方便叙述,《分水岭》五、六、七章里末尾都出现的“分水岭”句式是修辞的需要,那么“退后三米”和“阳光三米外”,一定是诗人所赋予的另一个象征内涵。“三”在道教中认为,世间万物都是由“三”化生。在赵诗中,这些具体数目反复出现,既是渲染临场的真实氛围,又是诗人对传统文化中已成定式的思想的认可,更是诗人表述“无限”“无数”的时间和空间的域值,构成其诗歌中所特有的文化要件和元素。
赵晓梦的诗歌创作,非常注重诗歌形制中所构成的每一个元素和单元生态,淡化形式与内容的概念,表现出形式与内容的不可分割性。所以他才那么注重每组诗的篇目、段落甚至句数长短的相对的一致性。其“短歌”中的《换个方式爱她》是写给她女儿的,共10首。《母亲的屋顶》也是10个章节,相当于10首诗,是写母亲的。女儿和母亲是诗人两个深入命里的亲人,作为诗歌吟咏对象,篇幅和比重谁多谁少,也许别人不注意、不在乎,但诗人本人,其情感的比重和倚持的砝码不能偏废。所以,这两组诗,诗人分组和行数上无意识作了精心安排和布局,再次让人感应到诗人的细腻情感和家庭观的价值取向。这一切精妙处置,正是诗人家国情怀的协调推进,是他宏大主题书写的维持和支撑。
在赵诗中,古今文化符号反复出现,如“与子成说”“马革裹尸”“胡马窥江”“楚辞汉赋”“瘦金体”“世说新语”“梅兰竹菊”“沧海桑田”“汤汤水命”等句式,被固化成一种基质。即每当诗情推衍到一定时候,这些词便会跃然而出,形成了他诗歌形制的标准化,也成为他对相同相近情感起伏的固定表达,这种“赵氏”风格正逐渐成为他个体化特征的典型。他“这种在文本中加有文化符号的能力,信手拈来,杂合于一,合成为一种恣意汪洋的行文风格”(陈辉《赵晓梦长诗<山海>的读后谈》)。相信赵晓梦这些带着自己信息符号的成果运用,不仅是他善于悄无声息探寻的机智呈现,更是他将内容与形式高浓度结合的艺术实践。
赵晓梦的诗歌创作中,虽然他也写春写秋,也写花鸟鱼虫,但看不出伤春悲秋的那种悲悲切切、凄凄戚戚,几乎每一首诗都昭示了当代中国诗人的家国情怀,体现了他视野磅礴、结构壮伟、叙事宏大而明亮的本色,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了写什么的借鉴;其注重形式与内容的协同推进,相互呼应相互揉合的探寻,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了怎么写的路径。
2023年月6月初草写于沱江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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