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动态丨品鉴:赵目珍 | 朱涛诗歌导读

2023-03-14 11:01:05 来源:教育在线

铁锤的邀请

空旷的车厢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只尚未被滚动播音器

认出的甲虫

收到了铁锤的邀请

告诫世界的撬动

并非来自死亡雇主的仁慈

而是

签名的黑暗滑出了凝血的深渊

不要惊动口齿伶俐的权杖

给太阳发烫的舌头腾出手来

与真理赤裸的嘴巴互换臂章

编制万全的预算和账册

跳进去

跳进有滋有味的铁盒

变成爆破的刽子手

报答死亡嗜血的完美喝彩

赢取一次自己塑造的伤口

用从未露个脸的复活的骨头

2018.9.12旅途福州

导读:读朱涛的诗,深深为他现代性的一面所折服。这里所说的现代性,既包括诗歌内容上的,也包括诗歌结构和形式上的。这二者的合力,共同营造了其诗歌的现代性效应。就此诗来看,整首诗都在一个陌生化的语境里展开。像一个带有巨大能量的现代隐喻,给人以敲击脑壳、撞击心灵的震撼。诗歌巧妙地设计了“甲虫”和“铁锤”两个意象,让二者在“对话”中形成一种内在的张力。不难看出,此诗中的“甲虫”是一个弱者,它被“权杖”欺凌,然而却没有对抗的意志。在“铁锤”的引导下,它似乎要有所表现,但最终有没有反抗的举动,作者并未交代。诗歌的题目为“铁锤的邀请”,从某种意义上,诗人更多地突出了铁锤,及其“邀请”时所表现出的强悍意志:一方面它在“告诫”,另一方面也在提示、警醒“甲虫”应该如何“处置”自己。很显然,是铁锤具有无限反抗的能力,是它在鼓励甲虫去打破,去摧毁,去“赢取”。起始,读到“甲虫”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卡夫卡的《变形记》。这是一种超意识或无意识的联想,也许意念中仅仅是文字上的串联与贯通。细读之后,发现二者并不在一个阐释的“轨道”上。不过,文学家和诗人都擅长以物喻人,以物化人。就这一点而言,二者又都是相通的。甲虫被“邀请”,甲壳虫被“赋形”。无非都是文学家给现代人以命运的启示。文学是人学,这一观念对诗歌尤其适用。诗歌就是有关于人的种种。

伤员

“谁的天堂?要用血肉之躯一次次浇灌

为最高的手腾出天空

进入笼子

捉拿嫩枝和花蕾”

报告长官

森林被流放的水卡住

发不出声音

请求为胜利的曙光让路

恋爱中的人啊

为了打造崭新的鸟

不惜把自己变成日思夜盼的伤员

2018.12.20福州/2019.1.6舟山修改

导读:这是一个联想意义上的“伤员”。为了达到一个美好的“目的”,他不得不成为一个有力的“存在”。从诗歌的设计上看,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安排。诗人不直接让“他”出现,“他”是被动的,在想象的力量下成为无法超脱的现实。整首诗的建构非常新颖。第一节是一段引语,无论是作者的借用,还是作者所虚构的诗中人物的“发言”,这一节本身都构成一个独特的文本。这种独特性首先在于,诗人用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叙述来挑战读者的审美心理。我反复地读这一节,越来越感到其中有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它描写的是一段神鬼世界里的情节,血腥而又不至于让人充满绝望。尤其是“嫩枝和花蕾”的比喻,让人感觉到,这情节一定会出现美好的结局。因此,这其中所说的“天堂”是不是有关于“爱”的“天堂”,应该是可以肯定的。诗歌的第二节是又一个独特的存在。这种独特性在于,它貌似构筑了一个令人快活的寓言或童话。“报告长官”的俏皮,以及森林、流水、曙光的意象设计,让我们感觉到,这不过是爱之路上的一个轻松障碍,经过一番努力,很快即可化解。但最后,在诗歌镜像“层次”逐级下降,降到一个现实的世界,落实到人的层面后,我们才突然发现“人”这个“伤员”已经是被异化的一个“物”。

后遗症

心理医生欲测量大爆炸的后遗症

小女孩说,我捐献了父亲

失去戒指的妻子忏悔,谎言利用了我

基地出发的人

抓住天空的一角残骸作为目击证人

唯独沉默的大地

认领了幻听

“那是我一生的高潮啊

当掀开监狱”

2019.1.5舟山

导读:这是一首带有叙述口吻的诗。开头一句,是一个“零度叙述”,交代出这首诗的背景。诗的第二节到第三节是一个递进结构,由人而及于大地,同时也是一个转折,由有声而转至无声,同时又超越于有声。具体地来看,第二节是有关于人的“测量”,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小女孩,她代表所有的“孩子”发言,一句“我捐献了父亲”,让所有的读者为之震撼,尽管这“捐献”是被动的,是出于无奈的,然而它仍然震撼人的心灵。此处,作者对词语的抉择精准而到位,一下子就攫住了读者的内心。其次出场的是“失去戒指的妻子”,她所忏悔的是,“谎言利用了我”,也许这其中有难言之隐,但就“大爆炸”看,其“后遗症”的表现,仍然是一种被动。最后出场的是“基地出发的人”,他们“抓住天空的一角残骸作为目击证人”,这是一类特殊的群体,他们观察的视角不同,因此也带上不同的色彩。不过这种对视角的选择,依然是一种被动。因此,所有的人都在被动中重新审视“大爆炸”,同时也是在重新“发现”自己。按道理,诗歌的建构可以到此为止了。然而诗人又别出心裁,最后荡出一笔,提出又一让人思考的问题。他从无言的大地的角度出发,经由“幻听”和“掀开监狱”等暗示,再次揭示“大爆炸”给世界带来的惨痛和身处其中的人的“无意义”。作者的匠心是超拔的,他的妙想出人意外,同时增强了诗的艺术效果。

雕花盒

爱过我的

都嫁给了

上帝

甜,这个词

我们认识

她的小腹光洁

没有末日的慌乱

语言的空白

划过的钉子在枝叶

歌唱

一个盒子雕着花

2019.1.6宁波赴深圳途中

导读:一首妙不可言的诗。全新的感觉,别样的趣味。第一节,从表现手法上看,是一段陈述,也许作者就是在直陈一些事实。当然,“嫁给上帝”肯定是一种形象的说法,这需要我们做出判断,不是现实中的“真实”。诗歌的意义就在这里。当然,它也给我们无限联想。“爱过我的/都嫁给了/上帝”,它让我们猜测这其中的“玄机”。像小说一样,它是一个“陷阱”,让我们顺着“故事”的肌理往里钻。然而,诗歌不可能是小说,它无法具体展开我们想要的东西。于是,到这里,“故事”的意义戛然而止了。你接着读下去,这故事也没有详细的安排。或许有的人失望了,审美期待被打破。然而小说的戏份其实也没有结束。大家知道,诗歌的最后引出了一个雕花盒,这显然是一个有特殊价值的东西,需要你慢慢地体味,它的意义到底何在。从诗歌的意识生发来看第二节,则第二节是一个灵感的小垂临,前两句是一个描述,紧跟着的是一些讲究的修辞,所谓“小腹光洁”,“钉子歌唱”,“盒子雕花”,都给人一点浪漫的遐想。关于这首诗,诗人具体在言说什么呢?或许是对物是人非的感慨?或许是对爱情的哀伤?或许二者兼而有之。透过追忆来伤怀,这是古人常用的表现手法,此诗也沾染了这样的一种基调。

禁止悲伤

——赠X.L

悲剧是什么?

记忆挂在墙上,阴影的钉子

却插入心脏满脸羞愧的嘴唇中

诉说着

马鸣

掩耳盗铃的白昼

陡峭的弹壳满地的夜

我们曾经一起活过

伪造滚动的车轮

把身体碾碎在爱的羊肠小道

要么深爱,要么死去

我违背了誓言

靠不停恋爱治疗创伤

又用更大的创伤招惹恋爱

而你太年轻

“不知道命运馈赠的礼物

早已暗中标明了价格”

“禁止悲伤”。一个不会亮灯的窗户

除了喋喋不休的喟叹

除了没有骨头的求助

我将作为忏悔者

举报自己

唯一响亮的耳光

2019.3.29杭州赴深圳飞机上

导读:内省的诗。开头一个问句,引起读者的注意,使人有接着读下去的欲望。所谓“悲剧是什么”,显然只是一个引子。作者不是在探讨哲学或文学的本质问题,因为宏大的话题很难在一首诗中得以完成。一般的逻辑思维是,这“悲剧”的前面一定有一个定语作为限制。关于爱情的,关于人生的,……实际上说到底是一个人的“悲剧”。通读全诗可以知道,这是有关于爱情的话题。诗人通过回忆来反省自己,忏悔过往,因为认为自己在人生中犯下了错。我们具体地来分析一下。诗歌的第二、三节实际上是一个背景交代,通过这两节,读者得以知道这“悲剧”的来源。“要么深爱,要么死去”,这是两个人关于爱情的伟大誓言,然而作者违背了它。后面的部分,作者在一直在忏悔。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作者使用了“禁止悲伤”作为诗歌的题目。一面忏悔,一面禁止悲伤。这似乎有些矛盾,然而诗歌的张力却因此绷得极紧。这“禁止”如果是对自己,就有点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味道;如果是针对对方,则必须理解为一种安慰。整体而言,全诗结构完整,突出细节性的展示,将诗歌的意涵以点带面地予以丰富和转化。诗歌的结尾,呈现得非常有力,一方面照应诗人的内心,一方面呼应“煞尾”的技巧与难度。从爱情诗的角度来看,这是一首非常“响亮”的诗,值得关注。

砌墙比赛

砖头越砌越高

像岩浆喷涌

比赛谁最早把墙砌好

当他们看不到对方的上半身

完全看不见对方的那一刻起

彼此的信赖建立了

天空完美雪崩

他们曾经是

男信徒

打扮成突击队员

奇袭

提前把自己的老骨头充当人质

用火钩勾出自己火化后的骨灰

另一个姓名:安东尼.胡里奥

职业:上帝

简历:水暖工、邮递员、货柜司机、园丁

特长:制造疼痛、体验死亡、重返童年

当前状态:失业

2019.5.20深圳

导读:砌墙比赛,或许是一个游戏,或许是一个实指。然而,问题并不在此,诗人要攫住的是对这事实之外的深层意义。这种意义发人深思,与命运较量,与生命主宰者较量,与人的较量,却是通过或戏谑或嘲讽,沉重与悲壮、卑微与苍凉的交织而获得。整首诗的建构,以砌墙比赛开始,起节的“像岩浆喷涌”这一比喻既新颖又具有震撼力;在此意义上,第二节的延伸更加意味深长,当他们“完全看不见对方的那一刻起/彼此的信赖建立了”。信赖建立在看不见的基础上,这是一种巨大的反讽。但这仍然不是全诗的重点。作者在艺术上对这首诗的安排太过巧妙,引出两个人物的出场,居然采用了“游戏”的身份。这是两个彼此熟悉的人,他们曾经相互“游戏”人生,一个打扮成突击队员,“提前把自己的老骨头充当人质/用火钩勾出火化后的骨灰”;而另一个人的“身份”更加荒谬,他的职业是“上帝”,简历上涂满底层人的辛劳,特长也体味着底层人的本色,目前处于失业状态。这是一种荒诞的力量,它让人的意义变得缥缈和虚幻。很显然,作者在诗中通过“砌墙比赛”映出了两个貌似庄重实为卑微的人,他们被砌在墙的里面,成为一种毁灭的象征。

剃刀(组诗)

艺术

在波斯湾

“没有一头狮子听说过斯宾诺莎。”

不过没关系

“他给我们肉吃就够了”

第一次,艺术家战胜了自己

捍卫了破碎的世界

早晨

那是少有的夜晚

铁轨吱嘎吱嘎叫

火车信号在血液中闪烁

勃起如插上翅膀的子弹

我跟车厢里的每一个女人跳舞

搂抱

吻别

因为早晨就要走了

早晨就要走了

就要走了

最后一本书

最后一本书将成为一部新《圣经》

像一辆公共汽车把过去全部带走

一夜间掘开图书馆、学校、教堂、地下通道、皇宫、大剧院、

哲学困境、墓园、认识论洞穴和弗洛伊德性欲炸弹

建造者和设计师将全部死去

2019.4.13深圳寓所

导读:这一组诗,从不同的角度开掘,两首写文化经验,一首写个人经验,但都表现出高超的现代技法。第一首通过两个简单的细节,表达对“艺术”这一宏大主题的认知,表面上看起来有点大而无当,但仔细地品味一下,又觉得很是那么回事。现代、后现代艺术总是在支离破碎中进行展开,并且常常取得惊世骇俗的效果。此诗,仅仅靠拼接两句极富现代性的话语(一高雅,一世俗),然后建立起一个“完美”的对话,建构不可谓不巧妙。第三首,以“最后一本书”取题,显然有很强的现代象征意义,作者以“新《圣经》”为标的物,扫荡此前已经取得的一切文化成果,甚至连其背后的支撑者也全部摒除,其意显然是要以此来建立一个更上一层的文化世界。这种以破为立的思想,极有诱惑性。可惜的是,作者没有将这“最后一部书”的内涵揭示出来,所谓“新《圣经》”一定是跟原来的《圣经》有根本区别的东西,否则它不需要扫荡一切旧文化。也许诗人内心中,有一种对文化革故鼎新的设想,故而才发出这样的豪言壮语。不过,认真地思考这其中的意义——旧的文化世界终将被新的文化世界所取代,则它又像极了一个极具现代意味的寓言,其启示也是可得而闻的。第二首是写个人经验的,无论是对场景的刻画,还是对体验的描摹,都是一种现代性的表达,尤其是最后三句的“重叠”,完全与古典诗中的重章叠句迥异,它就像是人的“呓语”,直接秒杀掉一唱三叹的效果,而代之以无意识的骤然凝聚,使诗歌有了先锋的气味。这三首诗统筹在“剃刀”这一主题下,我未细思过作者的用意。或许取“剃刀”本身所持有的汰除之意,而意欲在诗中“建立”乌托邦的世界。

恋人的伤口

何等幸运

一盏灯

终于在肉体黑暗的寓所

煎熬出血液混凝土腌制的层层快感

将时代恋人伤口的高射炮

折叠成三角架

送往屠宰场的摄影棚

重演默片经典剧

登陆地狱最低阶的欢乐时刻

他与她同时获得:消逝的永恒

2019.9.4深圳寓所

导读:初看标题会认为这是一首有关爱情的诗,细细读来,感觉已经超出爱情的范畴局限。诗人极具后现代的诗性思维,无疑为诗的解读增加了难度。诗歌以“何等幸运”起笔,貌似下面的叙述将是有关“幸运”的话题,而细细读至最后,才发现这“幸运”不过是“登陆地狱最低阶的欢乐时刻/他与她同时获得:消逝的永恒”。可惜这“永恒”的获取,付出的代价太大。值得注意的是,在获取这最后的“幸运”之前,诗人用“一盏灯”为切入点,进行了一个有力的铺垫。初读时,我们可能会觉得这一段铺垫有点过猛,尤其是“送往屠宰场的摄影棚/重演默片经典剧”,写得太过震撼。但读至结尾,我有点释然了。因为铺垫如果不得力,就很难达成诗歌结尾处的效果。可见诗人建构诗歌时早已成竹在胸。所有的推进,都依循自然,不违拗,直至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另一处值得注意的是,诗歌的题目取为“恋人的伤口”,是一个较为普通的表达,然而诗之意象的择取、组合却别开生面。两相对比,诗歌给人的印象就非常深刻。当然,最奇崛的,莫过于开头的“何等幸运”和结尾的“获得消逝的永恒”所制造出来的巨大反差,完全让人措手不及。尤其诗人卓越的语言表现能力,像“煎熬出血液混凝土腌制的层层快感”。既凌厉,又挑战传统的诗歌审美,拍案叫绝。

生意

年轻时糊涂

革命是桩生意

情欲反复发作的蛇

只替青春焚尸炉作了燃料

把伤口压住

筛选的火焰

不足打一柄匕首

刺杀鸽子

让野蛮胎记隐蔽生长

积聚子弹教堂

纵深宇宙的兽窟

2019.9.10深圳

导读:“生意”一上来就给人击节之感。因为传统的“生意”内涵在这里一下子就被颠覆得无影无踪,荡然无存。诗的首节大致是诗人对自己年轻行为的一个反省,所谓“革命是桩生意”,大有被“革命”利用之意,而自己深陷其中。第二节是对第一节的一个延伸,把“是桩生意”做了更进一步的诠释,对自己在这桩“生意”中如何被牺牲做了一个形象的描绘。当然,从这里的描写看,诗人自己似乎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年轻的“欲望”有时不容控制。经过反省,接下来的诗人开始表现出隐忍的一面,即所谓“把伤口压住”。但诗人的内心并不“安分”,他意欲“复仇”,但经过理性的判断之后,知道不能成功,最后只能妥协。最后一节即是这种妥协的展开,也是一种形象的表达。此诗的语言也值得玩味。首先,诗中“蛇”和“鸽子”的意象选择,非常对位。“蛇”代指“欲望”充盈的人,这跟其本身的意象基本上相对应;然而“鸽子”的意象多少显得有点意外,因为“鸽子”向来是一个美好的象征,并且寓意和平。而此处,“鸽子”被作为刺杀的对象,完全打破了人们的认知。此外像“青春焚尸炉”“子弹教堂”“宇宙的兽窟”这样的组合,也给人惊异的感受。整体而言,这首以犀利、内涵丰沛,给人无限联想的小诗,是通过悖论的言说方式抵达了理性的彼岸。

转折点

黎明前发生了枪战

一小股游魂

遭遇了更年期口令不一的肉体路障

沉浸在绝望最高黑暗的山峰

跺脚

洞开一个血光飞溅的黎

历史称这种意外时刻为转折点

澎湃未来的节日

2019.9.12深圳

导读:这首小诗,貌似在为“转折点”下一个诗学意味上的定义。“黎明前发生了枪战”是一个背景,紧接着的,是战争到达某个激烈的程度,然后等待危机中的突围。值得玩味的是,在这样紧张的叙述中,诗人仍有心思做俏皮化的表达,如将士兵称为“游魂”,将难以一时化解的阻力比喻为“肉体路障”,而且是“更年期口令不一的肉体路障”,读来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一种愉悦的阅读感瞬间降临。最后他们“沉浸在绝望最高黑暗的山峰”,这又是一句诗性化的表达。首先,对山峰的塑造用了“绝望最高黑暗”来做修饰,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表述,从语法的角度看,这种复合貌似有点问题,然而在这样的战争情景中,又觉得非常恰切,不仅如此,还察觉出增加了战争之残酷的分量。因此,不得不的佩服诗人的构词手法。其次,对于战争中的人而言,此时的他们不可能也无法“沉浸”,因为“沉浸”常用来比喻处于某种境界或思想活动中,在这样急切而又残酷的氛围之下,诗人用“沉浸”显然是要将这种猛烈的情景化开,然后为后面更加激烈的场景塑造一个“正—反—合”的结构存在。第二节是交代“突围”,首先是情急之中的“跺脚”,这一描写非常形象;其次是突围的背景——夜,再其次是突围必然带来的残酷性——殁;这两句,诗人一字一顿,简约而震撼。最后“洞开一个血光飞溅的黎明”,转折了。故第三节第一句,就转入了诗歌的核心部分,主题被点出。但诗人并不就此收束,在最后又悠哉游哉地补入一个“转折点”的“点”,即它对后世历史所产生的“澎拜”效应。诗短小精悍,读来极富惊心动魄的效果,且给人以有益的启示。

与谁交谈

——赠阎连科

在我悉数清点的星辰队列中

不乏佩剑、帆、碎石头和泡沫

但独缺挑开自己心脏

肉搏大地阴影的认领者

你在东方来临之前关上门

困难是:钢丝上的麻雀太多

影响了琴键发岀闪电的声音

这是一个矛盾,地方语言夹在我们嘴唇中央的缝隙

意味着野蛮、可耻

甚至荒谬

但又是禁忌所禁锢不了的

迷路的,不只你

马、乌鸦、蜘蛛

包括我们天生恐惧的黑蝙蝠

提前兑现死亡是轻巧的

让窗台锁住流亡的阳光

烧掉测量记忆的水银柱

推翻日记的供词

被抬上祭坛的担架

这样

人民就不存在了

大地只有埋葬神性的棺材

多少夜你裹着雨披在房间来回走动

只为积聚不停在霹雳路上奔跑的脚力

丢弃幻觉仅是开始

何谓同代人?

在痛苦的茧中抽出丝

织就人类思想的锦锈

2019.7.10深圳寓所急就

导读:这是一首诗人与作家阎连科对话的诗,或者可以看作是诗人向作家阎连科致敬的作品(如认为阎连科是“挑开自己心脏/肉搏大地阴影的认领者”)。阎连科在中国是一位饱受争议的作家,但其大量作品给读者带来的那种震撼有目共睹。这首诗以略带抽象的笔法展开,让我们在对“理解”的判断中领受阎连科身上充盈着的那股精神与气息,同时让我们对个人、时代以及存在的这个世界进行反思。

诗歌的题目取为“与谁交谈”,非常具有艺术感染力。首先,诗人以反问的方式进行命题,容易引起阅读的兴致,同时可以引起读者的共鸣;其次,这是一个开放性的话题,这本身至少有两种解读,一是理解为诗人“与谁交谈”,二是理解为阎连科“与谁交谈”;最后,所设取问与副标题“赠阎连科”形成巧妙的互文,貌似一问一答,而其实又不是,张力十足。

在具体的叙述中,我们能看出诗人对阎连科本人及其作品的精神内核有非常深入的体认与理解,并在此基础上进行自我反省,揭示。在思想之茧层层剥开,最后导出“何谓同代人?”这样的设问。这是一个尤其深刻的话题。它不仅仅是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关系的诘问,而是一个人与所有人与时代关系的盘诘,它的理解应该是:谁才是哪个与时代真正同步的人?最后诗人给出了回答。很显然,诗人认为阎连科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既是对阎连科的赞美,也体现出诗人对这位作家及其人格的认同。

做梦是马终身的工作

做梦是马终身的工作。叛乱的尾巴

暴露了白昼的黑暗胎记

这些年努力记忆的色衰的美人

原来是火山屠宰的草图

没有永远上岗的阶层

成功进驻了每一颗心脏的焦虑

在一个晒太阳的正午

赢得了道路满身骚味的喝彩

远没到下场的时候

哮喘的轻骑兵

维持着时间换空间的球队旧配方

阔绰品尝老年斑的阴影之光

从插满氧气瓶的机器里

“博弈”像镀了釉彩的雏菊

衔着新出炉的烤焦的肥肉

将纵火的马厩撕出的一条条温柔的蛭

馈赠给亮出底裤的未来新娘

都在猜野兽吹哨的转折点:铁嘴巴里

碾过怎样华丽的头颅

2022.1.20深圳寓所

导读:仅看到诗歌的题目而未看诗歌的内容时,会想到海子的“以梦为马”,不知作者是否从海子的诗歌题目受到了启示,才有此诗的题目。不过,从读者的角度看,既然有此联想,也算得上是一种误读或者互文式的阅读了。然而在内容上,此诗与海子的作品却大相径庭,显然作者并未受到这一“影响”的影响,焦虑就更无从谈起。

诗歌以诗题的原句起笔:“做梦是马终身的工作”,显然是要为诗歌定下基调,或者说确定主题。事实上,整首诗歌也正是围绕着这一点展开或者进一步衍生的。一方面,下文所确定的各种身份,如“努力记忆的色衰的美人”、无法“永远上岗的阶层”、“哮喘的轻骑兵”,作为“马”的隐喻,他们都面临个体窘迫的处境,而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他们充满焦虑,甚至只能“维持”着“旧配方”品尝无奈的光阴,即使参与“博弈”,最后也只能是一种更加尴尬的结局。

然而,简单的梦想(或者奢望)并未消失,于是做梦便成为终身的工作。从叙述的语调看,作者对“马”及其“做梦”的行为并不肯定,更不用说是持一种赞美的态度。相反,诗人更多地是在暴露人作为“洞穴里的人”之一种而存在的迷惘窘境。尤其是末节两句,甚至充满揶揄与嘲讽。但小人物终究如此。诗人的刻画正是现实的真实写照,只不过带上了一种“猜测”的意图。然而从诗歌的角度看,这种“猜测”并不突兀,而是成为了一种预示。这种手法的运用,使诗歌更加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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