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河流回家》

(资料图)

林莉 著

《诗刊》社 选编

中国言实出版社 出版

由《诗刊》社选编、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的系列丛书“新时代诗库”第十本《跟着河流回家》正式出版发行。

《跟着河流回家》诗歌选

有一条河

村之东，马溪夹山而出

其间青山回环，村舍傍清波

乡邻笑面盈盈，犹若桃李点点

山孕千峰，溪生九曲

桐溪是上阕，清溪是下阙

中间的部分，是待阅读的生存史

一支斜伸水中的芦苇，减缓了

它奔忙的速度

马溪

河水淙淙，它的上游压着一卷古籍

一只大白鹅银亮的嘎嘎声

有烟火，从它母性的方言里脱颖而出

有族人，带着山水使命在此穿村越野

山水入骨，一往而深

有时它清澈见底，照见一句唐诗里

翠鸟碧绿的啁啾

有时它脱俗，专心陪生活在此的人们

从油菜花丛拐弯，有时它离烟尘很近

于浣洗妇人的菜蔬和床单

中滴落

当它升起炊烟，它就流成一部野性的民间史

时光

鹧鸪声声，青梅消失于雨水的时光

拎着绣花鞋，从陡峭木梯走下的时光

古戏台上，咿呀着抖开水袖的时光

逼窄弄堂里，侧身不期而遇的时光

月色流淌，族人千里回来的时光

时光慢，流水生出粼粼皱纹

镂空小窗里晃动的桃花人面，皆是

一顶春风的花轿

抬来的马溪里最美的新娘

瓦檐青苔，烟雨中的红灯笼

石桥上，撑伞独立的人

老掉牙的故事，黑白灰的底色

既喜悦又忧伤，这是缓缓老去的时光……

夜色将黑未黑， 河面上青烟淡淡

浣洗而归的人身影模糊

流水织出山河图

一个怀乡者疲惫归来，一把同心锁

在细雨中生锈，这是——

等一根绣花针刺破寂静的时光

晒秋

屋顶伸出的竹晒簟里

摆满稻谷、辣椒、玉米、花生

人们沉浸在劳作和收获的喜悦中

着迷于把看得见的生活

一种生存法则

红红火火地置于天地间

那时谷仓饱满、河流丰盈

一只盘旋的燕子为何忧伤？

一缕不肯熄灭的烟火，为何

总教人怅然若失？

（家家户户在屋顶搭起晒架。这种晾晒农作物的场景叫作"晒秋"。晒秋景观符号入选最美中国符号）

白鹭

小路尽头

晚霞中的河水，泛起迷幻波纹

沙洲新柳，吐露鹅黄

一只白鹭

远远的，站在其中

那样安静，镇定

将自我隔绝在

一个空寂无人的世界里

现在，它不是沃尔科特

或者杜甫

看见的那一只

当它从波纹中飞起

穿过沙洲、柳枝

消失在暮色中

它仅仅是

马溪河上

一个白色的悬念

大地景象

在刚收割完的稻田间

一辆农耕机停了下来

晚归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四野空旷，被七彩晚霞笼罩

此时，大地深情

成群的白鹭，在其中飞来飞去

有的会奔回唐朝，有的

一头撞入即将偏暗的光线里

雨水

把土地、青山、小河、谷物

枯枝、泥巢，牛羊吃草的山坡

空出来

空成空旷的样子

直到一场雨的到来

燕呢喃、蝌蚪嬉水

谷粒发芽

花蕾从枝条的爆裂

油菜苗在泥土里萌动

一种美妙的空，被充盈

湿漉漉的、欣欣然的

此消彼长着

等待的日子让人欣喜

春风快递来的好消息

温暖、蓬勃

夏至

马溪流淌，过了石耳山

栾树的倒影，染绿细小波纹

人世一日比一日滚烫

飘过山顶的七彩云

是一匹祥瑞

最漫长的白日天光中

一只鸾鸟，从山海经里转世

来到马溪边

对着水中的影子，愣了愣神

青绿

雨后，蒲公英和碎米荠菜

爬满河岸

豌豆夹抱紧一个个小小的想法

种番薯的人，不停挥动锄头

不久后，那些肥料和秧苗里

会长出细嫩的根须

山峦与流水，泥土与野菜

有着自我欢喜的样子

隔空传来的斑鸠的叫唤声

一串颤音，拉得长长的

山河之间，那些葱茏、苍翠

碧玉……油油的，通体透亮

秘境

在你到来之前，彼岸花

已开过数次

一只枯叶蝶，于寂寥中

从庄生的梦里飞到了山腰

而那些临风之石，抱着续史野心

从黑暗处传来千秋微响

当你和它们一同作为一个

奇异的物种

从长长的隧道里被时间吐出来

被辩认、科考，在物我互证的

驳杂链条中

你是谁？

你是谁？

此际，群山连绵，把空空的回音

和沉默悉数交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