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添:一块蜜糖,流出了淙淙黄河(组诗) | 新发现

2022-10-26 16:15:33 来源:教育联播网

编者按:新世纪以来,网络传播对于当代诗歌的影响进入了不可替代的节奏,从媒体到新媒体,文学期刊既需要葆有自身的传统,也需要不断接纳时风洗涤,进行各种有益的探索。为了整合诗歌资源,探索当下文学生态的新思路、新模式,让网络和纸媒相互辉映,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联合推出“诗歌·新发现”栏目,立体展示当代青年诗人的优秀文本和写作风貌,进一步丰富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的文学品质和社会影响力。“诗歌·新发现”栏目拟陆续推出青年诗人作品,包括诗歌文本和评论文章两大板块。除此之外,每年度中国诗歌网和《广西文学》编辑部还将组织评选“新发现”青年诗人奖,进一步发现并推举有潜质、有个性的青年诗人。

罗添,2000年出生于广西贺州。诗歌散见于《诗刊》《广西文学》《星星》《中国校园文学》《诗歌月刊》《青年作家》等刊物,曾参加2021年第十四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五届广西花山诗会等。


(资料图片)

蚂蚁之殇

我开始端详一只被烤焦的蚂蚁

它四面焦黄,被烈火一喷

膝状触角立马蜷缩,贴近嘴巴

而它那五条变形的腿呈防御状

还有一条被搁置在慌乱之神下巴

的可怜虫被同伴啃噬殆尽

一块蜜糖,竟流出了淙淙黄河

你可能不知道它还有一个文雅的名字

玄驹,霸气侧漏的旁名。中药的佐证

但此时谈论死亡是缺乏意义的

就像要求一个无本意的凶手给出

害你的理由,无非是嫉妒与仇怨

我且不配为它悼念,此刻

世界无数个角落,无数个生命

在诞生,逝去,在奄奄一息

乃至发光发亮,呵——我这悲惨兄弟

幸福之家,狂悖之族,都归功于

我这亡命之徒暴起残害的无辜命案

不然就在今晚把我抬进

你们的密谋之地,墙之建筑王国

充当只会喊崇拜与食物的王

把我捧高把我当作供奉之神

浇灌那隐秘之处绽放的生命之花

隐秘书

疾病和灾厄降临的时候,它所伴生的

从来都不仅仅是某种直白的陈述

辗转迂回的隐秘像石头深处爆裂的结晶

他有给过提示,而且不止一次

发肤,神色,精力,以及爱一个人的

忍耐度都将告诉你人之空瓶还剩多少

枝连太阳都不忍卒读的鲜花

只因它是那白色火焰的助燃品

某个阶段给予痛苦和狂欢的催促剂

你且顾不及揽收、记录、悉心挑选

“从末流处分形,百般折磨又回到原地”

鲶鱼爱好者草草收兵,搁浅念头

请不要过分期待我,渴望我,透支我

我所筑梦之高楼将等同于海绵的深度

一点点往内部献礼的都是心甘情愿的苦汁

“君子为何总是彬彬有礼”,伯虎,山伯

聪慧的人总是妄想从外物获得品质、思想

想通过赞扬一座暗藏翡翠的旧色火山

赞扬自己源源不绝的雄心与大志

可一切对比,进阶,战争

从来都不仅仅是某种夸大的实证

要让一只飞蚁滚进火堆,只因他们以为是光,一个路口的远方

在草野起波澜

窗外的雨淋不进我忧愁的心

好事都在烟尘里 看似滚烫

却始终不如沥过火山口的春风

羊胎脱落,枫叶坐偏了山路

写你之名,总是绕不过关口

几次轻盈,仍难以垂钓光景

莫不是心中泛起了爱意

像一个灵草珀坠入了湖心

就此隔山海,对坐明月

秋色以洒脱为由巡视人间

蝉蜕,帽衫,丝雾

我抱以自由 平等和洒脱

投影下的草白是鱼肚翻空后的天际

我爱这人间看不完的山色

爱这马克杯掉落的破碎声

爱这蓝色,海洋,漂泊者

暮色里赶着羊群告别草野

以日食之名吞吐悲伤

我爱你 却未名其词

马蹄嗒嗒,我拂秋风

秋风拂我。黑色满目

有人弹破了夕阳的面纱,越海过境

传信者穿新衣

阳台的凤尾蝶落在杂志老书皮上

旧事一堆,洗脸巾更是悲喜交加

它披上了我梦中港湾的灰色衣袍

预言家。穿透我冗杂晦暗的湖泊

像清晨冰泮发蛰后的新来假象

船欲靠岸,大海却要极力挽留

对于一些证据确凿的案件

人群的悲伤并不能深刻入骨

传信者在门前是否保持理性

同情心,悲悯心,善恶意

菩萨念够了经文。是否会

闭目塞听 莫不是香火如常

对于那只频繁向我挑衅的凤尾蝶

我视若无物。它是一只

穿紧新衣的变色龙

旧港新停

约莫是孤独者发来的求证

我把发夹当作来日的婚纱伴礼

听雨是一种乌云散开的享受

我常常与乌云席地而坐,它们散漫在上

而我拥坐着草地,耳边还挂着风铃

南方来了信。是场脾气急躁的雨

一如往常幻化着少女十八岁的脸庞

五月,不必拿来雷电当作预警

抬头看天,这自成一派的压迫

吹动发丝就能给万物带来如释重负的期许

风不过是偷偷加了些力气,雨便左右漂移

由远及近,我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不同于爱一个人的深思远虑,细节到毛孔

嘀嗒……穿行在树冠、心蕊、耳环、车窗

听来一场初夏的雨,时而温柔,时而匆匆

像是微醺的精灵躺在毛茸茸的毯子上

情绪还未上头 心已闷热丛生

我想有些雨本身就是一场视听盛宴

从点到片,乃至覆盖整个天幕

都能掖藏起雨落万物的空灵之音

而每一滴雨落下

都以万钧之力炸裂而开,给燥热的大地

给天上密布的小兵宽衣解带

它们散开,它们汇聚,从无具体的规律

深夜街事

难道失落和忧伤也要分场合吗

终归是外物的雨势它分不清人群和时节

要么冷人骨头,要么怜人面容

在小县城里,深夜的雨是一道清醒剂

洗刷着拐向弯弯绕绕的巷陌

今夜我便惊慌地宣布

没有一条街道不存在坑洼的泥潭

没有一条街道缺乏憔悴落寞之徒

就让雨穿过稀疏的叶丛、建筑、云朵

突降每一种简单的情绪。独自走在雨中

通话是未知名的空号,或许早些年

已有人抢占了他们最重要的位置

伴着墙根走,醉是一种艺术。问路要买烟

也许是外地的旅人,也许是不愿清醒的求生者

买上生活不尽如人意的烟头就在雨中

还有发问的时候——你会和他亲热吗

就算下着雨,四处还有不怀好意的眼神

两人相拥,或许也是不可告人的常态和礼貌

奔波途中有送海鲜的小哥,有滴滴司机

有我那沉默且寡言的兄弟

他们都不需要雨水的猜测

就像生活不需要苦难的骤降

“穿透我冗杂晦暗的湖泊”

——罗添诗歌印象

冯 雷

罗添的诗总体上让人觉得有一股“狠”劲儿,他的诗里经常会出现和“创伤”“苦痛”相关的意象、表达,比如在《蚂蚁之殇》和《隐秘书》中。罗添似乎在不断寻找恰切的方式来整理、呈现内心的某种紧张感。《蚂蚁之殇》从“一只被烤焦的蚂蚁”写起,诗人细细观察着它受难的场景,进而延展出关于“死亡”的思考。不过我觉得罗添的重点可能还不在于类似于“生命诚可贵”这样的结论。“世界无数个角落,无数个生命/在诞生,逝去,在奄奄一息/乃至发光发亮”,这样几句似乎道出了某种相对意识:从世界的视角来看,蝼蚁的生死渺小而卑微;而从蚂蚁的视角来看,它们的一生亦可谱写建国称王的宏大叙事。此外,“我”之于世界而言不过如同一只受难的、小小的“蚂蚁”,而对于蚂蚁来说,则是堪称神明一样的存在。或许在诗人看来,这种相对而言的反差,以及许多隐秘无言的遮蔽与奥妙才是“生命之花”的迷人之处?《隐秘书》着眼于事物的联通与转变:“疾病和灾厄降临”前的种种征兆、“爱一个人”的“投入度”和“忍耐度”、“彬彬有礼的君子”和自鸣得意的赞扬,看似预示着光明的“路口”但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的“火堆”,看似两极的事物其实都是可以彼此转化的,只不过人们常常忽略了这个道理,而把事物性质、结果的颠倒、骤变视为“隐秘”。如果说《蚂蚁之殇》会让人想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话,《隐秘书》可能还会让人想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的古训。

罗添诗歌的“狠”劲儿还体现在他作品中种种耐人反复玩味的隐喻,我想这些恰恰是他对语言攒劲、用力的痕迹。罗添似乎深谙现代主义诗学,一方面他非常看重诗歌语言的“张力”,有意制造了许多的联想、模糊、含混和错位;另一方面他大概也不大愿意让人直接抽到他情绪的底牌,因而偏爱比较繁复的表达,喜欢向人们的解读发起挑战。罗添在《在草野起波澜》和《听雨是一种乌云散开的享受》中或许另有寄托,不过我觉得这两首也不妨看作是借景抒情之作。值得称赞的是,罗添仿佛从来没有想过去细密地描绘景色,而是诉诸种种想象和象征。比如他写风、写雨,待到落笔时却是“耳边还挂着风铃/南方来了信。是场脾气急躁的雨/一如往常幻化着少女十八岁的脸庞”;又比如写秋景,罗添才不会一五一十地去写,而是写到“秋色以洒脱为由巡视人间/蝉蜕,帽衫,丝雾”,这样的笔触大有密不透风、疏可跑马之感。而且诗人还不断转换视角、调动感官,他的诗情附着在“马克杯掉落的破碎声”上,同“雨便左右漂移”的动感保持同一频率,“穿过稀疏的叶丛、建筑、云朵”,富于多种多样的变幻感,这其实才是诗歌应有的样子。

罗添的诗可能正像是他自己的一句诗所讲的那样,是一片等待有心人去“穿透”的“冗杂晦暗的湖泊”。不得诗歌门径的人或许会责难他的表达略显晦涩,而当穿透那湖面、翻开那“隐秘书”后便能领略到罗添诗歌世界的万千景象。

冯雷,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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